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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聯合報/文/楊佳嫻 圖/行銷工具研發台中電動床何小芬】

我是極中國網路行銷 不喜回家的遊子。

離家多年的人大抵會有此經驗:你的童年物事已然被歸類打包好,在箱子裡,在角落,你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房間,缺乏合適的書桌,書桌上檯燈光色完全干擾工作,你將就在不怎麼舒服的床和微潮的棉被,枕頭不是太硬就是太低,你感覺空氣中盡是陌生氣味,不知道垃圾袋和衛生紙放在哪個櫃子。

也就是,那樣的場所中已經沒有你日日生活而留下來的,溫暖親密的凹陷。

過年回家,像儀式,儀式是不得不做的,象徵意義大於實質。十八歲出門,從島嶼南方到北端去讀書,已經是當時亟欲尋求家外空間的我所能想到最遠的地方。大一時候,室友天天排隊公共電話打回家,我確實以為不可思議。所謂「家變」,血緣相通而又無從理解,鋸齒與鑿釘無所不在,他者即在身邊的困境,對我來說即是文學的開端。為了應對這樣破裂而貼身的痛苦,所以寫作。因此,我讀《紅樓夢》,寶玉和賈政的關係,他既知道寶玉具備一種無法壓倒的文采風流,又責備他那「精緻的淘氣」,或者張愛玲〈心經〉內說:「雨的氣味,打潮了的灰土的氣味,油布的氣味,油布上的泥垢的氣味,水滴滴的頭髮的氣味,她的腿緊緊壓在她母親的腿上——自己的骨肉!」感覺總是複雜的。我是否羨慕那些回到家裡就有休息感覺的人呢?也許吧。然而,幾乎是不假思索,成年離家後,我就不斷訓練自己從別的地方得到力量,而不是從那個遙遠的家。

回想起來,台北在我的寫作中占有那麼多篇幅,並不因為什麼對於更先行的現代性的欣羨,而僅僅是因為,那是離家後住得最久的城市,意味著我完全能按照自己意思生活的時光——一個叛逆的、不願回家的女兒,自行累積製造的「新鄉土」,以為可以覆蓋不快樂的過去。在這「新鄉土」上,我以為我是毫無鄉愁的。這是錯覺嗎?還是,鄉愁是不可能不存在的,只是得在歲月更綿遠,到了我更老的時候,才會一次反撲?例如——

台灣騰訊跨媒體例如,童年在壽山腳下鐵道宿舍成長,最後一次去看,是○九年過年,已經一半是瓦礫,長豆莢落滿一地,老人圍坐樹下,熟悉的朱槿花牆還在,什麼時候被剷除?何時開放最後一次紅花?例如,每次去壽山,必然從五福路過愛河,純黑河流,撲鼻異味,無所謂討厭不討厭,就是習慣,是高雄生活的一部分,而現在已然整治美奐,金鐙微風,行人鐵馬,我卻不是太喜愛,大抵因為缺乏感情,總覺得像是與我無關的觀光地。例如,到了草衙一帶,我讀過的那所率皆不甚用功的中學就在那裡,如今台灣電動床工廠設了捷運站,卻也沒有繁華起來,前鎮河一如往常的骯髒,街面商店改變不大,應有盡有卻又稍帶蕭條,我竟然莫名安心。

這些,難道就是鄉愁的初步示現嗎?我不知道。所謂鄉愁,就是期望一切維持童年樣貌,明知不可能,仍以不變為烏托邦,以原貌為信諾?這一次過年回家,同樣伴隨著窗外鞭炮聲,滿街怵耳的喜慶歌曲,鄉愁水位將會持續而隱密地高升?還是,又被家庭內部永不消弭的瑣碎摩擦掩蓋,取代?是不能更新的過往,是趑趄拉扯的情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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